如果说高力士是大唐宦官用事第一人的话，那么李辅国就是大唐宦官乱政第一人。

一、因乱成事，大器晚成

有句话叫“乱世出英雄”，这并非说这些人有多么不平凡，而是乱世给他们提供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乱世当中，一切旧有秩序全被打破，一系列新兴的、前所未有的机遇随之而来，这时，一些在治世中郁郁不得志的人突然发现，他们的春天来了。像小亭长刘邦，像流氓无产者朱温，像和尚乞丐朱元璋，像又老又丑的太监李辅国。

属于李辅国的春天是“安史之乱”，当时潼关一破，玄宗西窜，“马嵬坡之变”让李唐皇室发生剧变，通过马嵬逼宫和灵武登基，李辅国突然从一个普通的东宫老太监成为了拥立肃宗皇帝的首功之臣。据《旧唐书·李辅国传》载：“辅国献计太子，请分玄宗麾下兵，北趋朔方，以图兴复。”

李辅国，原名静忠，长相奇丑而且家里很穷，无奈之下，从小就被净身送进了宫中，负责养马。由于他略通文墨，而且聪明伶俐，被当时的第一太监高力士看中，并逐步被提拔为“厩中簿籍”。天宝中期，年近五十的李辅国才算是时来运转进入东宫，成了太子李亨的贴身侍从，所以，用大器晚成来形容李辅国倒也恰当。

灵武登基剧照

二、小人得志，一步登天

俗语有云：功高莫过救驾，计毒莫过绝粮。而李辅国的拥立大功还甚于“救驾”。所以，肃宗一即位，李辅国立马被擢升为太子家令兼元帅府行军司马，并且由于东宫故人的关系，迅速成为新政府班子的重要成员和肃宗心腹，“四方奏事，御前符印军号，一以委之”。同时，由于当时正处于平乱初期，元帅府行军司马这个职位属于战时编制，远没有正常情况下那么规范，可以说一职数能，所以李辅国的权力范围几乎无所不包，比如肃宗的诏命、全国各地呈递的奏章，都要经过李辅国的中转和传达。不仅如此，朝廷和军队中最重要的印章、符节等物，也都由李辅国掌管，甚至连军中的早晚号令，也一律由制订发布。也就是说，他相当于兼任着肃宗皇帝的办公室主任、机要秘书、战时司令部总管等军政要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李辅国还创造了大唐的一个第一：掌管禁军——宦官掌握宫禁大权，就是从这个时候、从李辅国开始的。

唐肃宗李亨剧照

三、恶奴弱主，太阿倒持

李辅国平素的样子，如果一个和他不熟的人看到，就会觉得他就是一个长相虽丑却和蔼可亲的宫廷老太监。这也难怪，这个大唐第一奸宦，平生竟是一直茹素，不食荤腥，而且手里还经常拿着一串念珠，完全一副善男信女的模样。而实际上，他却是“外恭谨寡言，而内狡险（《资治通鉴》）”。

随着朝廷和叛军之间形势的逐渐逆转，唐军很快收复两京，李亨一行回到长安，大唐政府重新开张。此时的李亨早已经得到了玄宗的正式任命，名正言顺地成为帝国第一公民。李辅国也因此水涨船高，一是军政事务方面，内廷“专掌禁兵”，外廷所有行政事务在以前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必须有他的签名盖章及“关白、承旨”，然后才能施行。二是身份地位方面，他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比天子更厉害）”，朝野上下自然是争相巴结，宫中太监称其为“五郎”，而朝堂官员则完全放下了读书人的尊严和架子，恭恭敬敬地称其为“五父”。不仅如此，李辅国还天天坐在他自己的官署内处理朝堂上的一切政事，所有事情都完全执行和处理完毕后才向肃宗汇报。

这和天子还有什么区别吗？

肃宗李亨呢？

他已经对曾经的奴才李辅国和纷乱的政局无能为力了。首先，李亨现在疾病缠身，身体虚弱地连正常上朝都很困难了，更别处理政务。其次，也是最关键的，李辅国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这其中的奥妙和根源也是让中晚唐政局昏乱和沉疴难起的主要原因——宦官掌控军权，尤其是禁军军权。和文职部门不同，在治世，军队是最重要的国家机器；而在乱世，军队则是最不稳定的因素。此时的大唐经过“安史之乱”的折腾和破坏，前期的盛世景象早已不复存在，举国上下一片混乱，朝中人人自危，军中骄兵悍将。多年的统领生涯，李辅国几乎已经把禁军打造成为了一支私人部队，甚至可以这样说，大唐的皇宫，主人更像是李辅国。而且，军队只服从强者和直接领导，一旦李辅国发现有什么不对而直接发动禁军叛乱的话，李唐政府可能马上就要变天——这绝非危言耸听，以后的一个多世纪里，这一幕将连续并重复上演。

李辅国的行动还在继续。

上元二年（公元761年）八月，李辅国心血来潮般地找到肃宗，说只管禁军不过瘾，他想当兵部尚书。

结果是“行”。

几天后，肃宗李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辅国的新要求又来了，这次他想当宰相——李亨震惊而且无语——人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但是，他还是无法拒绝李辅国，于是把这个问题甩给了朝臣们。幸运的是，中国的士大夫阶层虽然沦落过、暗淡过，但却从来不缺少斗士，这次出来说不的是宰相裴冕，李辅国没有得逞。但是，这还不是他欲望的终点。

李辅国剧照

四、欲壑难填，恶贯满盈

公元762年4月20日，太子李豫即位，是为代宗。他是大唐第一个被宦官拥立的皇帝，即位的第一天第一课就是李辅国那不男不女的刺耳声音：“大家（皇上）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什么事都听我安排，你在龙椅上坐着就行了。

年轻的李豫心在滴血：大唐还姓李，但已经不是那个李了。

在李豫无奈的目光中，李辅国继续向前，先是辈分提升：代宗开始称呼其为“尚父”。接着是权力提升：无论大小事务，均以尚父的意见为准；大臣出入朝堂，先见尚父，后见天子。再是地位提升：晋位司空，而且兼中书令——他终于实现了在肃宗朝未竟的愿望，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二个宦官宰相（第一个是赵高）。

凡事盛极必衰，山顶再往前一步就是悬崖，在李辅国还在权力中沉醉的时候，代宗李豫已经悄悄地给他挖好了坑——他暗中培植起了另外一个太监程元振，一步步架空了李辅国。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这一年六月十一日，只当了一个月“尚父”的李辅国被解职，取而代之的就是程元振。

同年十月中旬的一天，李辅国在自己的宅第被刺杀，凶手不详，但时人均知是代宗派人所为。

李辅国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他是大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权宦，但却远不是最后一个，而且他打开了一扇罪恶的大门：宦官乱政。从此，大唐再无宁日，直到灭亡。

唐代宗李豫剧照